少年与书妖（周江）
周泽楷X江波涛
架空背景
周泽楷有个秘密。他发现图书馆的学弟江波涛在……吃书。如字面意思，就是吃书。
那位学弟在专门为师生服务的咨询室里，穿着棕色的短风衣，背对着他，坐在彩色玻璃窗旁的沙发上吃书。他吃的书有新进的报纸，也有过期的杂志，种类多样，吃完了还喝了杯咖啡，一脸餍足，像只懒洋洋的小狐狸。
因为画面太过诡异，本来只是来找管理员开门，寻回落在图书馆的练习画册的他就这样当场愣住。江波涛吃完了，看到他，很自然地对他说：“下午好，小周前辈！”
“你……你好。”原本就不善交际的周泽楷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了。江波涛倒是坦荡，仿佛只是吃了普通的食物，问了句周泽楷要找什么后就领着他去了放画册的房间。
周泽楷直到快走出图书馆时还是懵的。他前脚还没跨出去，江波涛忽然就从休息室出来，对着他欲言又止。周泽楷想，你不用说我也不会说出去的。果然，江波涛用略带拜托的语气开口说：“那个前辈啊，我今天实在饿了，所以可以不要告诉馆长我在图书馆吃东西的事情吗？我以后一定不会违规了。”
“呃？好。”周泽楷认真地点头，头上一撮翘起的毛发也跟着轻轻地晃了晃。
走出图书馆后，周泽楷才感觉不对头——问题的关键是“不能在图书馆吃食物”吗？！
江波涛言而有信，那次之后，周泽楷在图书馆看到他好几次。他没有吃东西，一般是安安静静地看书，有人来咨询就耐心地回答，要是周泽楷路过他又恰巧有空，他就会对他笑一笑。周泽楷起先有点愣，两三次后也习惯了，也会回以笑容，渐渐地竟然忘了江波涛那天在图书馆吃书的诡异举止，但是，时不时的，江波涛吃书的情形还是会在他梦里出现——他竟然觉得这很有趣，而不是感觉害怕。
好心情在某个周五发生了点小小变化。
依照惯例，周五是校足球队的练习时间。学校创始人是个开明的人，年轻时去花旗国留过学，回来办学也把他母校的特色“足球运动”给带了回来，建立的校足球队在整个S区都很有名气。周泽楷是他们年级在足球队的主力，话不多而技术过硬，深得队友和教练的喜爱。
练习赛的时候江波涛学弟也来了，他和班上的几个男男女女在场边加油，和另一个周泽楷不认识的明丽少女一起，把啦啦队组织得有模有样。
周泽楷场下休息时听到一个队友嘀咕：“那个叫江波涛的，怎么那么熟练？以前没在啦啦队看到他啊。”他身边另一个人笑了，“我听说他是喝过洋墨水的，去年才转来我们学校。国外喜欢搞啦啦队啊还有什么后援团之类的东西，他可能就是在外面学会的。”
周泽楷看不懂这两人说话时脸上暧昧的笑，只是感觉他们的语气让他浑身不舒服。
“小周前辈！”江波涛和那个与他一起组织啦啦队的少女耳语了几句，向周泽楷挥了挥手。
周泽楷对他点点头，示意自己听到了，然后和教练申请提前离开。
“去吧，这次的总结我让你班上的杜明给你讲。”教练看了眼球场旁那个亮眼的女生，一脸欣慰地看着得意弟子，显然误会了一些事。
周泽楷在教练意味深长的眼神下几乎落荒而逃。
他实在不习惯面对这类关怀的眼神——他曾经以为这个四十多岁的卷发大叔是个没有八卦心的人。
江波涛这次来找周泽楷其实也没什么事。他听说区立图书馆里美味无数，心想就算吃不到看看也好。只是他才到S区不久，没有什么熟人（妖怪？），又不如后世有网络在手可以上网查询，考虑了几秒后就去找本地人的周泽楷，问能不能带他进去看看。周泽楷脑海里浮现出江波涛那天拜托他不要告诉别人的样子，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，和江波涛约好周五那天去图书馆溜达一圈。
周泽楷洗浴后换下球服，穿上袖口纹了银色月桂叶的学校制服，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，又恢复成了平常大家熟悉的安静美少年，加上江波涛看上去也像个乖学生，两人很容易就进了区立的图书馆。
区立图书馆的藏书量很大，光是藏书的地盘就比他们中学的图书馆大许多。
江波涛起先还兴致勃勃地逛着（周泽楷确信自己听到了他小声地说了好几次“好吃”），但是在一间据说由私人捐赠藏书的房间时，江波涛的情绪不那么高昂了。他站在书架面前翻了翻某本书，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。
“其实我是妖怪。”在这没有其他人的房间，江波涛合上书，忽然来了个开门见山，“专门吃书的妖怪。”
他的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，房间暗淡的光线映在他身上，整个人都显得很阴郁。一般人遇到这情形早就被吓到了，而周泽楷……周泽楷还是静静地听他说话，内心惊涛骇浪，表面上也不平静。
“这间房里的书是周先生捐赠的，和小周是本家哦。”江波涛忽然眨了眨眼睛笑起来，身上刻意营造出的可怕气氛瞬间消散。
周泽楷立刻被这事吸引了，他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下，发现那位捐赠者——以高产著称的作家——的确是他本家的一位叔伯。江波涛闭上眼，好像老饕在回忆美味那样，“他是我的父亲。他发现了我，从他小时候就一直在写美味的食物给我。”
原来那位从小就是文章天才是因为养孩子吗……周泽楷感觉那位性情古怪的亲戚的很多事情好像都有了解释。
比如有人说他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。
比如他的藏书癖。
……
也许是错觉，周泽楷觉得，江波涛身上一直萦绕着令他熟悉的淡淡香味，就像夹在书里的兰花散发出的香味，而且这气味在这间房里变得更明显了。
“这座图书馆，有一部分本来是他留给我的食物……”江波涛说着神秘一笑，瞳孔在夕照下掠过几丝幽光，“不过我现在是没法吃到啦，都被人类管起来了。”
周泽楷若有所思。他那位叔伯终身未婚，死后财产给了兄弟姐妹，周爸爸无意间说过，这位叔伯可能留有其他的财产。
可是江波涛为什么要给他说这些？
江波涛看出来他的疑问，咳了咳，神色郑重地说：“你知道的，一样食物吃多了会腻。所以，我可以向你买吃的吗？”
“……”周泽楷为难了，“写得不好。不好吃。”
江波涛摇摇头，“不是写的东西。”
“你的画很美味。”江波涛说，就像一个进了餐厅点餐的客人那般理所当然。“让我觉得非常亲切，味道也很熟悉。”
“而且，人类不也有荤素搭配的说法吗？我是妖怪，吃东西也要搭配啊。”江波涛解释说。
周泽楷安静温软，交流困难的他习惯将眼里的世界呈现在画里。
“报酬有两种。”江波涛是个好妖怪，没有玩语言游戏坑人（哪怕周泽楷看上去的确人畜无害），“一种就是钱，黄金还是白银都行，还有一种……”说到这里，他不知道怎么脸忽然有点红。
“是什么？”周泽楷好奇地问。
“还有一种，你不太可能拿得到。”江波涛说，又恢复了刚才一本正经的模样。
见他不情愿说，周泽楷也不会勉强。不过却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。
周泽楷决定同意这笔生意。第二天，他就收到了江波涛买来的画具（“厨具要给你准备下啦”）。
每次他画画，都有江波涛在一旁。不过江波涛不会打扰到他作画，时不时还会给他补充下东西。聊起书法绘画，因为妖怪的视角独特，反倒是给了他不少灵感和全新的视角。
一晃过了两个月，除了画技的提升，周泽楷还体会到和人交流的愉悦。顺理成章的，某天他鼓起勇气邀请江波涛到自家做客。
“父亲走之前，把我送到外面旅行，我就尝了许多美味的食物。”江波涛穿着时下流行的背带裤，晃着小腿靠在沙发里嚼着周泽楷给他准备的素描（类似于人类的下午茶），吃得津津有味，“我觉得巴伐利亚的版画最好吃了，可惜那个版画家很早就不在了。”
他吃完发现周泽楷正神情严肃地盯着他，修眉俊眼分外好看。和周泽楷相处久了，他已经能懂他的一些行为举止代表什么了——这是有什么事情想做吗？
周泽楷这样盯了会儿他，大约过了两分钟，脸红低头，抓起桌上的纸笔刷刷刷地画了许多线条。
江波涛看不出他画的什么，只是周泽楷突然羞涩不安的样子让他有点担心。在他建议要不要去看下医生时周泽楷摇摇头，还小心捧着着刚才那张满是线条的纸。
“对了，小周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？”江波涛善解人意地提起今天来周泽楷家的原因转移话题。
岂料周泽楷又恢复了刚才严肃的神情。他把手里的纸放好后，又从书架上提出一个素雅的米色纸袋，以绝对标准的绅士姿势递到江波涛手里。
江波涛觉得这样就是被当女性对待了，虽然感觉奇怪，不过考虑到周泽楷那少得可怜的社交经验，也就把这个小插曲忽略过去，接过纸袋的时候闻到一股极其优雅的香气。
“这是，这是父亲当年书写用的那款墨水！”江波涛又惊又喜，“小周你哪儿找的？我记得省里已经没有卖这款墨水了。”
周泽楷老老实实地说：“家里找的。”
虽然他家和那个叔叔不住在一起，但是上一辈派人外出采买文房四宝的时候还是会尽量把各家考虑到，能找出同款的墨水也不奇怪。
说起来是这样，可是十几年过去了，能找出来也是费了心思的，而且重点是，周泽楷竟然注意到了他对这款墨水的特殊感情。
“小周，谢谢你……”感动的江波涛抱紧周泽楷。他没想到，周泽楷的礼物会这么用心，“你怎么知道他用的哪款墨水？”
被抱住的周泽楷先是有点不知所措，接着回抱住他，修长的手在靠近头发前略一迟疑，还是落了下去，温柔地揉了几下，“你们的香气很像。”
江波涛身上的香气和那款墨水的香气非常相似。周泽楷记性好，他小学时家里常用那款墨水，对那好闻的气味印象颇深，认真回忆就会记起江波涛身上的气味为什么让他觉得熟悉。
目送江波涛坐着傍晚电车回家后，周泽楷踏着橘红的余晖回去，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继续下午的作画。
江波涛会吃掉他自己的画像吗？周泽楷停下来削笔的时候忽然冒出这个古怪的念头。
END.
书妖的报酬：让陪伴的人在文艺方面灵感不断。最高的报酬是一生相伴，但是因为有许诺终身的可疑，怕那些喜欢看话本故事以为妖怪都爱吸精气的人类联想太多，所以书妖们一般不会提出这一项做报酬。
